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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庭主婦就是讓人忍不住要問問:「妳的時間很多,很閒喔!」「要怎麼打發時間?」「不用上班真好啊!」

如果心有不甘,硬要逞強,必須開口列舉自己的忙碌清單,也不過是照顧一兩個幼兒,煮三餐,接送四五六趟孩子上學、放學、補習、才藝課,單純地以家為中心點,在學校與市場之間往來輻輳,編織著一條條無形的移動絲線;就是個小規模的一人公司,二十四小時服務,包括上洗手間和洗澡時間,聽聞需求,隨喚隨到,橫跨餐飲、服務、交通、教育、清潔與健康管理,樣樣要親力親為,如此罷了!

並且,所有的需求還不超越兩公里的範圍,來來回回重複生活的路徑,日復一日,逐漸團團繞出的舒適圈,一個安全堅韌而又侷限的繭於焉形成,主婦安居於繭,在小小的生活範圍裡,雖是作繭自縛,也不改其樂;然後默默揣著私心以為,也許看似小而無大用的繭,久而久之,或許能織出一匹匹有光彩的絲綢,重新有破繭而出的局面。

雖然,我們所面對的日常生活,特性一如灰塵,拭去的會再蒙上,乾淨的會變髒,依此,飽了會再餓,餓了就要吃,拿出來的要再收進去,收進去的要再拿出來,新的會變舊,舊了好再買,所以繭居主婦特別了解重複的力量,像是持著佛號,數著佛珠,按下計數器,期待能累積一番成果!

我們善用各種代勞的機器,尤其在洗衣機、洗碗機退役時,特別對他們共同服勞役,表示衷心的感謝與陪伴,好讓主婦不至於進化成七手八腳;在超完美機器嬌妻尚未問世之前,繭居主婦秉持著人性化與眾小機器們一起堅守崗位!

再容我強調,家庭主婦們不是無需奔波的女王蜂,比較像是勞動的工蜂,東忙忙,西忙忙,但多是這些重複而固定的事情,沒有實質的花蜜,這種感受像是辛勤採了花蜜,後腳集了一團團的花粉,都被蜂農給拿走,一種被時光流逝所剝奪的失落感會襲來;孩子漸長,日子過去了,自己熟透了,久了,生活的蜜汁逐漸流失;此時,只能善待自己,要不忘儲存於心中的秘密蜜罐,不時拿出小湯匙,小小舔一口,滿足於隨時隨地的小幸福感。

繭居主婦最是需要體會空無的道理。捨去工作,放下價值的實現,回歸家庭,一心照護小孩,將自我讓出空間來,初初感覺到被剝奪;接下來,原本在你身體裡的生命,會黏到身邊,一直賴在身邊的孩子,又終將剝離,此時看似一無所有,卻又重新擁有時間和自由;在過程裡,開始會享受把家人送出門,只有一個人的空間,與屬於自己的寧靜時光,片刻休息,然後,起身對無盡雜物進行斷、捨、離,把屋子裡的空間清出來,讓陽光走進來,再然後,會感到巧妙地擁有了甚麼。

繭居主婦傾向擴張自己的重要性,自覺在家庭裡任重而道遠,以致膽子萎縮,不敢玩刺激的遊樂設施,隱隱地也避免搭飛機,不敢涉險,只為確保肉身的安全;沒有驚聲尖叫,偶有獅吼;沒有天涯海角,只有繭居;除卻流浪的幻想,代以微旅行哺餵飢餓的旅行細胞;想遠走高飛時,就去公園疾行競走,沒有甜言蜜語時,不妨上菜市場,享受菜販們有活力的讚美;永遠對自由懷抱夢想,對遠方有著想像‧‧‧‧。

以上叨叨絮絮,既辯解又強調之後,有關家庭主婦的生活該如何回答?是說有時閒,有時忙,二十四小時不輪班呢?還是套用莫泊桑在《女人的一生》裡的台詞:「家庭主婦的人生不像人所想像的那麼美好,也不像意想中的那麼壞。」或者是有一回在河濱步道巧遇一個長輩,這位資深家庭主婦的實境感嘆:「年輕的時候,我不知道一進入家庭,開始忙小孩,孩子離了手腳,又忙著生病年邁的長輩,接著因為不忍孩子辛苦,接下照顧孫兒的責任,然後一輩子就要過去了,不過,幸好現在還有利用價值。」家庭主婦的命運三部曲是個真實的解答嗎?

還是拭去那些惹不起的灰塵,面對被分割有如海子的時間碎片,上頭反射著繭居主婦的生活樣貌,仔仔細細去照看,一面面還都有完整的天光雲影,就是這樣的微生活,小日子啊!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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