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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SC_0033.jpg  很久沒有走進這個音樂教室,自從女兒停止上鋼琴課後,已一年多,如今小兒要求學習樂器,我們又回到熟悉的地方。一走進教室看到的男孩,以前和女兒同時段上課,經常遇見,可是在略有寒意的天氣,只穿著一件薄短的上衣,我的眼光尋找著他的母親,正想要問,班主任卻壓低聲音說出讓我詫異的消息,男孩的母親已經過世一段時間……

我與她不算十分熟識,但談過幾回話,五十多歲的她,身形清瘦,外表樸實,聽其談吐,就知道是知識份子,與孩子對談,皆是以平等尊重的口吻,我有時在一旁聽她和自己的孩子,或是其他孩子聊天,那些綿綿的字句,修剪得很好,不帶有一點刺兒,或是長輩對晚輩的口氣,孩子的心事和困擾都被像絲一樣,一縷縷給抽剝而出,她也完全不帶質疑批判,只是傾聽孩子的感受,我在旁聽著也覺熨貼受用,兼之升起自嘆弗如的慚愧,她是如此一個修了口德的溫柔母親。

但是,這樣的一位慈母,怎麼可能選擇這樣的方式提早退場?聽說在四年前,她發現自己罹患乳癌,但是,她一向是自然飲食的實踐者,相信天然食物的療癒力,所以她選擇自然療法,放棄積極的醫療,可惜很不幸的,她輸給了病魔。在離世前三週,她還一如平常送孩子上音樂課,旁人看來,她已是萬分痛苦,舉步維艱,即使最後的階段也不仰賴藥石,在家裡獨自忍受著痛苦,直到失去生命的氣息。

也讓人鼻酸的是,孩子的父親因不堪喪妻之痛,一方面過度自責,進入療養院短暫治療。母親離開後,孩子雖然持續學習樂器,但還在小學階段的男孩乏人悉心照料,經常寒天穿著薄衣,鞋子也破損不堪,曾經餓極了,才開口向老師借錢買食物,幸好老師發現後,主動給予關懷和照顧。

因為曾有數面之緣,聽著,內心有不可挽回的惋惜,也感受到摧折斷斫的痛苦,遺憾著,一棵被依靠的樹已然倒下。

想起今年春天去武陵農場,行車經台七甲線,看到山林間的二葉松,身型俊逸,各顯姿態,是竹林七賢裡的阮籍、稽康,他們狀似無牽無掛,完全是獨我的逍遙,心嚮往之;回到塵世裡看到的二葉松,無法盡情舒展,顯得形容枯槁,有的被切片注射藥劑,也有掛上點滴的,或是在病竈被塗上隔水漆,也有被敷上金屬皮,看起來是經歷一些折磨,但畢竟昂然地挺立著。

很遺憾,我們是人間的二葉松,有著無法避免的汙染,也想道法自然,自在隱遁,但如果環境已不自然,自救的應變當被啟動,算是應時順地的配套措施,保留一點彈性,不被執念所綑綁,也算是一種妥協後的自然。

對於樹,到底人力需不需要積極介入?關於人,強力而耗損的醫療是多餘的嗎? 在天地間自然生,自然滅,原是瀟灑的美事,但在不允許的環境裡,仰賴自然究竟是信念的堅持或是過度的偏執?這樣問或許太刺耳,但終究也無法聽到她溫柔的回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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